故乡野菜香

每年春天，大地披上了新绿，万物苏醒，生机勃发。到家乡垄上行，看宽阔无垠的田野，看农人耕作如绣花，看天高云低，总是很解压。故乡是身上的脐印，剪断了迹还在，伴随长长的一生，无论走多远，阅尽人间风华，最关情的还是家乡的一景一物。每年春分后，我们姐妹总会相约，到家乡掐野菜去。

家乡的春天，放眼望去就是一幅田园诗画，如果植物也会笑的话，那春天一定是它们笑得最灿烂的时候，所有的绿，都有各自的衣服，用深绿、浅绿绝对揽括不了它们的色彩，我曾向喜欢画画的女儿问过各种绿的书写名称，她说多了去，查书吧，那么估计眼前这家乡的菜地，便是这书里也查不到的绿了。如果把农人种的蔬菜比如为嫡亲，那是有主的，天天投喂水源肥料，细心呵护，直到长成收割，永远离不开农人关注的眼光。野菜却是无主的，实在要认主的话，那必是大地的私生子，雨露阳光看造化，然而生机勃勃的春天给了它勇气，让它任着性子，疯也似的生长，它们长在河畔溪沿，长在田沟垄上，或者干涸的野地，甚至冒着被连根拔掉的危险，悄悄潜伏在农人的菜地里。儿时，母亲说它们是猪菜，不是人吃的。长大后，再斟酌这话，发现那其实是的大人谎言，儿时农村穷，即便自家地里认真侍候出来的菜，都无油无肉，还不如地瓜能充饥饱腹，更休提野菜了，吃素菜的猪都长膘，人哪里就吃不得。

家乡的野菜繁多，离开乡土若干年的我们，肯定是认不全的，但童年的记忆却能被唤醒，就像儿时学骑单车，一辈子不骑，还是不会忘记。那些熟悉的面孔有阳钱、鼠壳、猪母菜、枸杞菜、点规菜、苦刺心…… 它们曾是我们美好童年记忆中的一部分，找猪菜的伙伴，放学后，都能到地里再碰头，采野菜喂猪不过是一个噱头，开阔的田园，泥土的芬芳，都是乐之所在。近日，偶遇一识堪舆的佛手瓜园主，与大家分享他的专业，他说春天了，手要多抓抓泥土，种菜种花都好。开始不解其意，后来想想，手抓泥土其实也不关识不堪舆哦。故乡的泥土，抓一抓，心就踏实了，我们抓泥土并不止抓泥土，为的是掐野菜。

垄上走，掐野菜，童年只为玩，并不觉得它好，如今隔着大半个世纪，这些野菜充满了乡情乡味，提着篮子走在乡间田园路，仿佛归来的仍是少年，头顶温煦的阳光，心里也阳光满满。我们姐妹喜欢到收过菜待闲的地里找野菜，因为偷偷挤在一旁均享了菜肥长大的野菜格外鲜美。我们也到抛荒的菜地找野菜，种过的菜地，尚且留白，残存的边角菜枯萎在地里，成了野菜的肥料，这样的菜地里长出来的野菜也是优质的。菜地若长久的留白，很快便抛荒，一两场春雨，春风一吹，整一片便被更多的野草吞没，鬼针头似乎一认识它，便是强势骄横的，一些还在发新芽，一些已针荒扎人，野菜夹在其中，看得到，摘不着，急坏了人。妈妈在时，采野菜，她更有经验，她识得比我们更多。即便不为采野菜，我们也喜欢到田园间如发线般的垄上走，姐妹俩分两边挽着她的手，走着走着，总不会空手归。又是的兜野菜，这么肥美这么鲜嫩，错过了春天，便老了。我们哪能弃之不理！在乡下陪母亲的那些日子，我们一说散步就去行田园，每次都能收获一大篮子菜，原来喂猪的野菜比菜园子里的嫡系青菜更抢手。

带回家的野菜，我们用水焯过，然后拍碎蒜头爆香，用三层猪热出油来，那个美味，想起来就让人咂巴嘴唇。春天的田园之旅，既是对自然生命律动的见证，又是对童年回忆与乡土情怀的深情抚摸。那些点缀在田野间的野菜，不仅滋养了我们的味蕾，也滋养了我们对家乡深深的眷恋。如今，即便时光流转，物是人非，那份来自田野的清新与质朴，依然如初春般带来无限生机与活力，成为我们心中永恒不变的向往和追求。

谢娇兰

编辑 张泽慧 责任编辑 詹树鸿