发布时间:2020-09-28 15:27:21 来源:潮州信息网
□ 陈罡元
自老家废弃,晒谷坪便再也没了原来光滑的模样,四周全是野草。
每次经过晒谷坪,便会勾起我无限回忆,仿佛又见到了父母忙碌晃动的身影,似乎就在昨日……
那年,父母为了给我和哥挣够学费,想在各方面增加收入,不但喂了很多鸡,还喂了母猪和小猪。再加上家里的狗和猫,粮食严重欠缺。父母一再商量,决定除了种自家的人口田之外,再把队上的基隆田也标下来种,这样才能有足够的粮食来喂这些家禽家畜。
我永远不会忘记,那个夜色朦胧的夜晚,父母神采奕奕满心欢喜地从村上回来,一进门就和我们说,标到了、标到了,以后我们一家人再也不用愁没有粮食了。
基隆田是队上除了人口田之外的商品田,是由公开竞标的方式下落到户。就在第二天,父母带上锄头去开渠引水翻地,其他的村民才告诉父母说,这几丘田太贫瘠了,泥太薄,下面全是泥沙,种不出好禾,没有收成呀!我们都不愿种,没想到你们还出高价给标了下来。
母亲一听,瞬间便脸上黯然无光,又开始忧心忡忡起来。父亲则安慰母亲说,不要紧,田太瘦,我们给它多增加点肥料一样的,一样的啊!
那年,真是苦了父亲和母亲,不但要耕种自家几亩田地,还要走上七八里路去隔壁村耕种打理和照顾那几亩薄田。父母把它们像对待自己的孩子一样照顾着,不是往田里挑家禽粪便,便是在供销社买化肥往田里抛撒。父亲和母亲往往一去那就是一天,带着锅和米,就架在田埂上和着小溪水做饭吃。
由于山脚下的羊肠小道太远,母亲便从我家后山劈倒荆刺,破开一条小路,直通隔壁村的基隆田。这样虽是翻山越岭,确是近了不少。有一天,母亲一个人背喷雾器去杀虫,晚上9点多才从山路赶回家。
没想到在经过山上那一片坟地时,母亲竟然听到了墓碑后面沙沙的响声和动静,而且还有一个火球跟着她,吓得母亲大气都不敢出,汗如雨下地加快脚步往回赶。
第二天,母亲才跟我们提及此事,我们猜,可能母亲是遇到磷火了,在我们那也称鬼火。那时,山上树木茂盛,荆刺丛生,时常有野猪出没。为了母亲的安危,我们再也不让母亲一个人走山路了。
等到了收割的季节,我们把用打稻机打好的谷子,一袋一袋地来来回回往返担回家。虽然父母肩膀都被扁担磨得红肿,大家也都累得腰酸背痛,但还是抑制不住内心的喜悦。父母是一边抹汗,一边眉笑眼开。
望着满屋子的谷子,怎么晒谷子又成了我们的难题。父母把家里的簸箕、大晒匾、晾米箕、禾筛、帆布都用上了,还晒了不到一半,而家门前的操坪又被大树遮了一半的太阳。
父亲说,这样下去不行,得想办法,要不然谷子见不到太阳,会起霉发芽,这一年的心血就白费了。母亲果断地说,要不把我们家路上面那块阳光最好的大土,给扑平做操坪吧!父亲点头应允。
那个星期,一家人忙得如热锅上的蚂蚁一样团团转。大家分工合作:外婆负责在家做饭,晒谷子,喂家禽;父亲负责从县城买水泥和去家门外小河的上游淘河沙;母亲负责翻平操坪里的土和除掉土四周的杂草;我和哥哥则负责抬红砖和捡石子。
等到一切就绪,擅长建房子当过砌墙师父的父亲,很快就把晒谷坪给砌好了。再把碎石子、河沙和水泥往上一倒,用抹泥刀一抚平,一块属于我们的晒谷坪,便呈现在了我们面前。
那时候,还没有水泥操坪,像泥土操坪,在晒谷子之前,都要先晚用兑了水的牛粪,拿大扫苕扫洗一遍,这样方便晒出来的谷子没有泥沙和碎土。自从我们家有了这水泥操坪后,就再也不用去村上挑牛粪扫洗。而且除了晒谷子,还可以晒豆子、打麦子,也方便乡里乡亲晒些农作物。
2008年,就在我们怎么也不同意父母种田,母亲却突然去世,乡下老屋没人住也倒塌了。而那块让我无比骄傲的晒谷坪,除了四周长满蒿草之外,中间竟然还长出了一棵竹子。
真是不得不佩服种子的生命力,就像当年父母为了我们,为了我们的家,在狂风暴雨中坚强地挺拔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