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最爱千层底

发布时间:2021-01-28 10:40:01 来源:潮州信息网

□ 戚思翠

“最爱穿的鞋是妈妈纳的千层底呀,站得稳哪走得正,踏踏实实闯天下。”正欲于电脑捣鼓文字,忽自窗外飘来《中国娃》中的唱词,不由得让我想起儿时的千层底。

记得孩提时,每至年底,无论母亲多忙,都会给我们每人“赶”一双新布鞋过年。日出而作,日落而息,成天面对黄土背朝天“土里刨食”的母亲,为生养我们这群孩子有太多的劳累,“月子里”落下“鹅掌风”手,一到秋冬,就皲裂疼痛,血流不止……看着母亲忍痛用 “血手”为我们熬夜做鞋时,就会想起唐孟郊的《游子吟》:谁言寸草心,报得三春晖?而母亲的一针一线,更像刺扎在我心尖上!13岁那年,便学会做布鞋。母亲笑了,邻居惊羡。

其实,布鞋做来并不难。只不过那些碎琐环节需大量时间与不懈定力。每年秋种后,人们趁空闲准备着过年的新鞋(要是谁家闺女待嫁,还做上五六双压箱子)。家家户户翻橱倒柜找出一堆堆无法再补却怎么也舍不得扔的旧衣。左邻右舍的婆媳姑姨,聚会般地团在洒满阳光的一隅,一边快活地说说笑笑扯着家长里短,一边拆拆剪剪。哎哟……不知谁的手指被剪刀挑破,尖叫一声,便立马遭来笑骂:心“野”到哪个男人身上去了!一篓一筐,大块小块,五颜十色的布丁,拽净线脚,趁“好太阳”,洗洗抹抹,就湿贴平晾干。在安谧、温暖的阳光里糊布壳。糊布壳需上好的门板,而布壳需三到四天才晒干、脱下,方还门板。那时全生产队仅有几户好门板。这些门板,每到这时就离开自家,默默无言地在外奔波忙碌着,而门板的主人家宁可“提心吊胆”过夜,亦无半句怨言。我家糊布壳,每年用隔壁四婶家杉木质地、桐油红漆,光亮细腻如玻璃的门板。四婶总笑眯眯地将门板搬送过来,有空还帮忙糊布壳。一边糊,一边说笑、指点。还逗趣我说,等我出嫁时要多“丢”几双鞋“压箱子”。有时,我家“布丁”不够,她还从她自家拿来……

在门板上均匀地涂上微量而稀薄的面糊,用大块布头作底层与封面,中间糊上三四层碎块布,刷一层面糊贴一层布。花花绿绿的布块,衔接平滑,错落有致,宛如图案。经太阳晒干,便成既平又硬的布壳。找出纸鞋样,用针线钉在布壳上。握起剪刀咯吱咯吱剪下一片又一片,片片层叠(故称布鞋叫“千层底”)。如有轧花厂大包布(粗白布)包底,那就成纯白精美的鞋底。这种鞋底的鞋,一般穿在出门在外应酬的男主人或成年长兄脚上,使他们在人前体面得多。

千层底功在千针万线,所谓“钉功”。起初纳鞋底的线是自制的。用麻线或自田垄沿捡回几团散落的棉花,抠去棉籽,用捻线陀在千旋万转间抽成细纱,再将几股纱合股成粗而结实的纳鞋底线。后来有了专门的轧底线,但很贵(1根1分钱,正好半盒火柴钱),一根四、五尺长,双粗股,白白的,美观大方,见了让人眼发亮!在寒风透骨的草屋里、昏暗的煤油灯下,左手捏底,右手用力顶戳,全神贯注,一针一线,一拉一拽,一紧一松,那一行行密匝匝的针脚里渗透了认真与凝重!偶有不留神,一针戳在按压鞋底的拇指上,一阵穿心的疼痛,在拇指针眼处凸起一颗小小的血球,于瞬间就滴落在洁白的鞋底上,如雪地上绽放了一朵红梅,鲜艳夺目,更像一朵溢满亲情与爱心的花朵!

过去,在苏北农村,布鞋还代表爱情信物。东头有个大辫子俊姐姐,每年第一个“拉”起鞋底。给她那个在部队服役的情郎做布鞋;一些心灵手巧的姑娘们,亦藏藏掖掖、熬红双眼,为自己心上人做一双千层底做定情物。洁白的底,乌厚的“经济呢”鞋面,叶型圆滑的松紧口。那个喜不自禁的小伙子呀,不是含情脉脉穿在脚上舍不得脱下,就是视如珍宝,爱不释手、如痴似醉地深情抚摸……

棉布填千层,麻线扎千针,一双双“千层底”是用灵巧的双手编织出的幸福与甜蜜,密密麻麻的针脚里溢满柔情与爱心,仿佛看到一段岁月在字里行间静静流淌……

千层底布鞋是一种中国古老的手工艺技艺,早已于2008年成为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名录之一。然而,现如今呀,即使在乡下,亦难见到有人穿那种纯手工布鞋,更不会有姑娘千针万线地去纳鞋底做布鞋做什么定情物了。人们出脚就是亮铮铮的名牌皮鞋或耐克鞋。但我颇怀念过去那温暖舒适的千层底布鞋,还有对乡人那份难以割舍的情愫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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