河边柳

□ 陶象龙

在我的家乡，河道里长满了柳树。小时候，每到春天只要那些柳树长出新芽，我们一伙淘气鬼便会爬上树砍些嫩绿的柳条，然后费尽吃奶的劲扭枝脱皮，让树皮和枝干分离。拿着一段完整的柳树皮，闻着那沁入心脾的木香，我们的心里别提有多高兴了。随后，我们用小刀把那光滑翠绿的柳树皮截成长度不一的小段，一端去皮咬扁，放在嘴里咂吧几下，只要掌握窍门，河道里便会想起悠扬悦耳的柳笛声。柳笛是我们小时候不可多得的一种玩具。吹着柳笛，在家乡的小河里耍水捞鱼是我童年最美好的记忆。

或许是因为长在农村的缘故，长在家乡河道里的那些柳树便有了许多用处。初春，长得粗壮的柳枝会被父辈们砍下来，浸泡在村前的小河中。到了植树时节，大人们把它们栽在房前屋后。于是，这些单薄柔弱的柳条就会扎根脚下的土地开启一棵柳树的新生。五六月间，豆角、黄瓜爬蔓，那些柳条往往会被人们砍来搭成藤架。当黄瓜和豆角长得飞快时，那些柳条却枯萎干瘪了。要是到了秋后，村里的手艺人也会把目光投向那些柳树，在经过多道工序后，河道里柳树上的那些枝条会变成一个个篮子、簸箕，走进家家户户的生活，然后经历春种秋收的农村日常，始终柔韧耐用，光泽鲜亮。

虽然我敬重怜惜记忆中的每一株柳树，但是我对柳树的感悟是伴随着我的成长而不断加深的。上小学时，我读到了“碧玉妆成一树高，万条垂下绿丝绦”的诗句。那时候，老师告诉我柳树代表春天。后来当我读到“渭城朝雨浥轻尘，客舍青青柳色新”和“杨柳东风树，青青夹御河。近来攀折苦，应为别离多”的诗句时，柳树在我眼里便多了一份离别的伤感。后来我还读过李白的《忆秦娥·箫声咽》，那“年年柳色，霸陵伤别”的声声呜咽中似乎多了一份沧桑和历史的厚重感。读过许多古诗词后我才明白，在古人眼里柳树就是人世间的一场场别离。

故乡河道里的柳树还在，它们依然长得蓬蓬勃勃，枝干粗壮，只是河道里少了那些吹着柳笛的少年，人们再也不去砍柳树新长的枝条了。如今，村里的文化广场边，移民新村前也栽了许多婀娜的柳树。那些活力无限的柳树让我常常想起童年，也让我常常赞叹着农村的幸福生活。如今的生活多好啊！在经历了若干年后，家乡还有家乡河道里的柳树都获得了新生。

漫步在河边，眼前柳绿春浓。“河边的柳树高又高，高老师教我们做早操……”女儿大声地唱着在幼儿园学的童谣。听着这稚嫩的声音，我想在她的心中柳树就是一首可以拍手跳舞的歌谣。她肯定不知道柳树有着许多坎坷的经历，也不知道春天的柳条可以做成柳笛，然后会发出动听的声音。面对此情此景，我不知道该不该给女儿讲讲老家的柳树，朗诵一首关于柳树的诗，或者是做一个柳笛。思忖再三，我觉得还是算了吧，生活不能有太多的刻意。她有她的见解和认知，柳树在她心目中肯定也有最美的样子。

虽然家乡河道里的柳树让我魂牵梦绕，但是我觉得没有必要刻意向女儿将柳树作过多的注解。她有她的生活，我总不能让周围的一切都变成自己心目中样子吧。还是顺其自然比较好，毕竟在时间的长河里一切事物都有过去和新生。我想还是让那些记忆深深地藏在心底吧！