潮语古音考正

卢放民

　培

培字上古为並纽一部交四部，潮语读为﹝波锅5﹞和﹝波乌1﹞。《方言·郭注》：“培音部。”古时“培娄”也作“部娄”；今潮语读剖与涪也与培同韵可证。这是发四部的音，与读入一部的前音不同。造成这种情况，很可能是它的声旁与一部的“否”形似而混淆。故像倍、赔、掊、陪等都在一部。其实，它读﹝波乌1﹞的这个音，在潮语是再常用不过的，只是由于语音的嬗变，今人但知读此音，也知其义，就是不知写哪个字。

《方言》：“冢，秦晋之间谓之坟，或谓之培，或谓之垄。”用潮语读这段话，将培读为﹝波乌1﹞，对于母语是潮语的人，那就是以古音征古义，其义自见。冢、培、坟、垄四字同训，是因为它们都有地高的意思。虽说坟和冢也指坟墓，但平原农村选取墓地，也都在地高之处，且坟头也是高出的土堆，即重土加厚。可知四字关系密切，今仍见存于潮言方言。

俗语“坟培﹝波乌1﹞”、“培﹝波乌1﹞顶”，农村用以埋葬先人、死者的集体墓地。

“义冢培﹝波乌1﹞”，埋葬无主尸骨的地方。

“坟培﹝波乌1﹞野垄﹝罗英2﹞”、“荒﹝何汪1﹞培﹝波乌1﹞野垄﹝罗英2﹞”，指荒芜僻静，人跡罕至的地方。

“山培﹝波乌1﹞”、“平培﹝波乌1﹞”、“培﹝波乌1﹞头龟”，指高低不平，或平缓，或隆起如龟的高地。

“草培﹝波乌1﹞”，草坪；平坦的草地。这是培字的另一义，《广雅疏证》：“陪，益也。陪与培通。益，被，加也。”草培﹝波乌1﹞就是地上有草覆盖。

密

密字上古为明纽十二部，潮语读为﹝毛因8﹞、﹝毛英8﹞、﹝无安8﹞和﹝毛央8﹞。潮音字典但知密读为﹝无安8﹞，却不知其从何而来，将其定为白话音。它其实是根据古韵声转而来的古音，且看下面的字：

人﹝而因5而英5娜安5﹞、陈﹝徐因5徐英5多安5﹞、实﹝思因8思英8之安8﹞、镇﹝多因3多英3多央3﹞、吉﹝哥因4哥英4哥央4﹞与结﹝哥安4﹞、鲫﹝之因4之英4﹞与节﹝之安4﹞与即﹝之央4﹞、印﹝因3英3﹞与抑﹝安4﹞、邻﹝罗因5罗英5﹞与怜﹝罗央5﹞、迅﹝思因3思英3﹞与虱﹝思安4﹞、臣﹝徐因5徐英5﹞与坚﹝哥央1﹞、失﹝思因4思英4﹞与跌﹝多央4﹞、申﹝思因1思英1﹞与呻﹝徐安1﹞、毕﹝波因8波英8波央8﹞、遍﹝波因3波英3波央3﹞、膝﹝徐因4徐英4徐安4﹞。仔细观察上举例字，当然还不止这些，不难发现，它们自身，或者连同它们的谐声字，所读的韵与密字完全相同。这绝非偶然巧合，而是因为它们古音同韵部。它们循着古音变化的规律和路径进行声转，读起来韵母相同也就不足为奇。古音十二部的字，﹝因﹞、﹝英﹞、﹝安﹞、﹝央﹞四韵可以通转，在古代韵文也能得到印证。密字在《诗经》唯有一次作韵脚，《大雅·公刘》：“止旅乃密，芮鞫之即。”这在唐韵已不成韵，密在臻摄质韵，即在曾摄职韵。然而古音学二字却是叠韵，以古韵犹存的潮语来读就非常和谐。

俗语“密﹝无安4﹞密﹝无安8﹞”，数量很多地聚集在一处。如：“树顶杨梅密﹝无安4﹞密﹝无安8﹞尽是。”“一到天时热，这片海滩密﹝无安4﹞密﹝无安8﹞尽是人。”

“鸡卵密﹝无安4﹞密﹝无安8﹞还有缝﹝颇安7﹞”，鸡蛋壳结构虽是紧密，也难免会有缝隙。说明事物是相对的，没有绝对不变的。